AI根据文本提示生成的图片（Michael S. Helfenbein）

写文案、编故事、做翻译、起草法律文件、总结知识点……四个月前，人类忽然发现自己不再是这些文字内容的唯一生产者了。

去年11月末，ChatGPT横空出世，这款由美国公司OpenAI研发的聊天机器人程序以其强大的自然语言处理能力，引起了全球范围内的热议和关注。一时间，依赖文字的工作者们不知是喜是忧。

然而，写作这件事不仅发生在办公楼里，还发生在校园里。快速生成有说服力的总结，对不同的观点进行比较，ChatGPT能够实现的这些，正是大学基础课程常常布置的学术作业。这让许多大学的教授和学者开始思考，它的发展对大学写作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耶鲁大学，针对这一问题，教师们纷纷来到耶鲁大学Poorvu教学中心寻求建议，因为在这里工作的Alfred Guy领导制定了一个应对ChatGPT的教师指南。

Alfred Guy是耶鲁大学Poorvu教学中心本科写作与辅导主任，他在耶鲁大学工作了20年，并拥有30年的指导大学写作项目的经验。同时，他也是耶鲁本科学院学术事务助理院长和写作R.W.B. Lewis席位主任，负责监督40个学术部门和项目的课程。

耶鲁本科学院学术事务助理院长Alfred Guy

Alfred Guy的研究有关本科生写作与智力发展之间的关系。作为Poorvu教学中心本科写作与辅导主任，他管理着100多名本科生、研究生和专业辅导员，他们通过预约或上门拜访的方式向学生提供咨询。去年，这些辅导员接待了耶鲁大学超三分之一的学生，提供了近万次的辅导。

近日，Alfred Guy接受了《耶鲁新闻》（Yale News）的采访，探讨了AI（人工智能）技术的潜在危险与机遇，以及作为教育工作者，应如何利用ChatGPT以及类似AI技术来提升学生的写作。

Q&A

以下采访内容经过了编译和凝练：

许多教育工作者已经向您咨询了ChatGPT的相关问题。他们问了哪些问题？他们认为ChatGPT将会对工作产生何种影响？

Alfred Guy：

令我感到兴奋的是，到目前为止，这一项技术发展引发的讨论是有关教学的，而不仅仅是有关禁用这一工具的。维基百科刚问世时，被许多大学教师禁止使用，而且随着学生在互联网上寻找资料越来越容易，许多教师呼吁要使用更敏锐的抄袭检测软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撰写或修改关于课程主题的维基百科词条已经成为了一项常见的作业。

迄今为止，耶鲁大学围绕AI写作的讨论重点并不是要求禁用该软件，或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检测软件，而是聚焦在如何利用这个机会设计新的作业和新的方法，让学生们更深入参与他们的学术作业中。

在最近一次关于ChatGPT的研讨会中，一些耶鲁大学的教员指出，AI可以为那些不以英语为主要语言的学生提供帮助。它可能会帮助他们更有效地与教授沟通，同时为他们节省时间和精力以投入学术工作。你认为这项技术是一种实现公平的工具吗？

Alfred Guy：

自从新冠疫情迫使我们采用远程教学以来，我们已经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公平性问题对学习的影响。获得一个安静的空间，或有机会散散步，或有良好的Wi-Fi，或有足够大的显示器来看课程幻灯片——所有这些可能存在差异的居家学习环境让我们看到了一些早就应该引起关注的事情——居住设施（accommodations）上的差异，尽管只是很微小的差异，也会对学习公平产生巨大影响。

因此，我坚信AI写作可以改善学生在语言使用上的不公平问题，从而消除偏见并减少特权的影响。许多场合下的写作本质上是形式上的，并非是为了促进学习的，而允许学生使用工具会使这些场合下的写作更容易、更公平。

媒体素养（media literacy），即评估信息可信度的能力，是一个愈发令人担心的问题。许多观察者指出ChatGPT经常出现事实错误，还有人担心它的答案可能存在偏见。对此我们有什么应对方式吗？

Alfred Guy：

我们知道很多时候，人们在互联网上发布的内容是有谬误的，许多网站也存在意识形态偏见。为了赚钱，成千上万的网站故意歪曲事实、增加话题的轰动性，以吸引更多的网友关注。因为ChatGPT是对已存在内容进行总结，所以它经常重复犯此类错误，发布有错误或偏见的答案。

但是，这些局限性恰恰为培养学生的批判性素养提供了机会。到目前为止，我看到的需要使用该工具的最好的一项作业是，让ChatGPT回答学生正在研究的问题，然后要求学生检查ChatGPT的答案，把听起来可能是真的事情与事实区分开来。在ChatGPT问世之前，练习这项技能也很有价值——我们可以利用更多的练习和专业知识来批判性地看待互联网信息。但ChatGPT可以产生更简短的、有时更有说服力的，但实则是胡说八道的内容，这为练习批判分析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你的专长是在学生智力发展的特定时期帮助他们提升写作能力。写作和学习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Alfred Guy：

人们学习的方式多种多样，其中一种就是写作，这也是最佳的学习方式。当你复习笔记或重读课文时，会对材料产生一些新的想法，但你可能为了背诵知识点而忽略了这些想法。当大声谈论正在学习的东西时，你会产生更多自己的想法——而且，当你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述事情时，这种综合方法有助于你记住这些内容和你所建立的联系。

在写作中，因为可以随时回顾自己写下的东西，所以你可以与材料建立更强大、更个人的联系。写作时，你可以把回想起的五六个想法综合起来，而在大声谈论时，你只能在脑海中保留两三个想法。因此，公认的是，写下所学东西的人会对材料产生更多的新想法，并且对这些想法的记忆时间更长。

即便如此，任何年龄段的学生都很忙，或者他们可能想走捷径，比如让AI写初稿。教师应如何保持学生在学习中的积极性和参与度？

Alfred Guy：

根据对学生抄袭行为的研究（无论是抄袭已发表资料、寻求付费服务，还是学生之间互相抄袭），我们已知的是在以下这些情况下，学生不太可能抄袭：当学生探索他们认为与自身相关的问题时，知晓作业将有助于他们的长期学习目标时，在截止日期前完成初步工作时，以及已经与其他人讨论过初步想法时。在论文写作上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并通过与人交谈感受到自己与论文的联系，这是学生面对艰难的写作任务时保持动力的两种方式。

从长远角度来看，这个工具会越来越好，也会越来越难以被看觉察。我并非指技术上的难以发现，而是这种边界将变得越来越模糊。

当ChatGPT能够写出足够好的东西时，学生不使用它的唯一理由将是自身的学习动机。所以我们更应该关注并解释学习是如何进行的，以及具体的作业将如何帮助学生掌握解决他们真正关心的问题的能力。

实习生邓添艺对本文的编译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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